鎌倉幕府御家人鬥爭事件介紹(七):寶治合戰

 (一)詭譎的局勢氛圍

寶治元年(1247年)正月1日幕府舉行例行的碗飯儀式。所謂碗飯,是御家人向將軍獻上禮物,確認主從關係的一種儀式。當時的沙汰人(最高權力者)是執權北条時賴,御劍役是北条政村,御調度役是三浦光村,御行騰役是三浦重澄(三浦義村之弟)。

由此可見,三浦氏雖有參與宮騷動的嫌疑,但在當時仍保有僅次於北条氏的勢力地位。

P.S在碗飯儀式上,沙汰人是儀式的主持者,御劍投向將軍獻上太刀,御調度役向將軍獻上弓矢,御行騰役向將軍獻上馬具,由他們代表御家人,確認與將軍之間的主從關係。

 

另一方面據《吾妻鏡》記載,時間來到寶治元年(1247年)起,鎌倉便不斷發生怪奇異事,例如:

129日,大批飛蟻佈滿鎌倉、130日,在北條時盛宅邸上空有不明物體飛行。

到了3月,怪異更加頻繁:311日由比濱的潮水猶如染上血般赤紅、312日巨大流星從東北方往西南方劃過、316日深夜鎌倉突然一陣譁然一時之間沸沸揚揚,但確認爲誤報,於凌晨軍隊立即解散、317日鎌倉內黃蝴蝶成群亂舞。4月份在津輕海岸邊漂浮著與屍體一樣大的魚。其他還有如:源賴朝的法華堂前發生火災、冬日聽到驚雷、天空飛過不明發光物體、鶴岡八幡宮神殿的門發生故障、北条時賴的妹妹(足利泰氏之妻)離世等事情。

關於「黃蝶」徵兆,在平將門之亂和前九年役前也有飛舞的現象;關於「大魚」徵兆,在奧州合戰、源賴家失勢前以及和田合戰期間也曾發生過,因此皆被認爲是「叛變」的預兆。尤其又發生在此時北条氏和三浦氏的對立日漸加深的時機點,似乎在為雙方的鬥爭更添一筆心理戰,當時恐怕流言蜚語四處流傳。總而言之,正月至3月間,鎌倉方面不吉利之事接踵而至,可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當然,以上這些怪異現象究竟是真實發生的事件,還是《吾妻鏡》作者自行添加的創作,現今已無法考究。

(二)對立的安達氏與三浦氏

在這樣不太平的日子裡,出家後一直隱居在高野山、法號「覺地」的安達景盛44日返回鎌倉,且一連幾日安達景盛一直與北条時賴討論事情,估計可能是要勸他對三浦氏下手,然而北条時賴並未應允。想當然爾,安達景盛不會接受試圖與三浦氏和解的北条時賴。

例如有記載不久後的11日,安達景盛斥責兒子安達義景和孫子安達泰盛

三浦一族武藝超群,舉止旁若無人,早就該想辦法教訓他們了,然而你們卻沒有戰鬥的決心,這是怎麼回事?若再放任不管的話我們一族就要被他們比下去了。然若我族要與他們對抗,必須強化自身武裝。

 

一對一的話,安達氏無法與三浦氏匹敵,但若與北条得宗家聯手的話,局勢則會逆轉;因此安達氏一直試圖抓住三浦氏謀反嫌疑的把柄,以便與北条氏聯手幹掉之。安達景盛之後仍持續主導安達氏對三浦氏的挑釁。


不過這裡有一個關鍵問題:為什麼安達景盛如此敵視三浦氏呢?

實際上,三浦泰村的妹妹嫁給了三代執權北条泰時,三浦泰村又娶了北条泰時的女兒。三浦泰村就是憑藉和執權北条泰時的這層關係在北条泰時政權中占據重要地位。但是三浦泰村和北条時賴的關係卻比較淡薄。

與之相對,安達義景的妹妹是北条時賴的母親松下禪尼,與得宗家關係最緊密的御家人由三浦氏變成安達氏。但是三浦氏並不想將御家人次席的地位讓給安達氏。

簡單來說就是幕府二大御家人三浦氏與安達氏圍繞北条得宗家外戚地位彼此產生對立競爭關係

 

(三)合戰爆發前夕

425日鎌倉上空出現日暈,世人認爲這是大戰爆發的前兆。而幕府方面認爲這些種種怪異是由「後鳥羽上皇的怨靈」引起的,於是藉由在鶴岡八幡宮山上建立御靈神社試圖鎮撫怨靈。

 

56日,北条時賴領養了三浦泰村的次子駒石丸,此舉似乎是為與三浦氏建立信任良好關係。513日,將軍藤原賴嗣的正室、北条時賴的妹妹檜皮姬年僅18歲病逝。

與竹御所相同,檜皮姬肩負著融合將軍血脈與北条氏血脈的重任。檜皮姬的離世令人隱約感到北条氏受到了某種詛咒。另外,檜皮姬的死亡也使得藤原賴嗣的利用價值在北条氏眼中已大打折扣。

 

北条時賴爲了服喪前往並住在三浦泰村宅邸,以此表明對三浦氏沒有敵意,避免發生衝突。不過也有人認為,北条時賴的行動有可能是被設計的;北条時賴有可能是中了三浦氏的計謀或是因自己輕忽大意而成爲三浦方面的人質。

另一方面,三浦泰村在如此劍拔弩張的情況下也希望避免交戰,然而強硬派的弟弟三浦光村卻不這麼認為,不斷磨刀霍霍,情勢反而更加緊繃,隨時可能爆發戰鬥。

 

檜皮姬離世後不久,518日傍晚,天空出現一發光物體自西向東飛過;在其光芒消失前,有人看到位於甘繩的安達義景宅邸出現了白旗。白旗是源氏的旗幟,也就是說源賴朝的靈魂站在了安達氏這邊。當然這面白旗不是平白無故無中生有的,八成是安達氏策劃的。

526日在鶴岡八幡宮的鳥居前不知是誰又立了一塊告示,告示上說:「三浦泰村傲慢自大,不聽命令,近期之內必遭誅伐,望謹言慎行。」這應該也是安達氏一派所為。若三浦氏果真上當起兵,就是對幕府叛變,這樣北条時賴也不得不討伐三浦氏。

 

根據《吾妻鏡》的紀錄,5月末至6月初期間,三浦氏一直在強化武裝。與此同時,北条時賴方面也呈現出一種召集御家人的姿態,其形勢愈加緊張。

同一時間,返回京都後的前將軍藤原賴經在關東鬼門的方向上修建了五大明王院,並在那裡敬奉了靈力高強的僧侶與陰陽師。與此同時,藤原賴經還用各種方式拉攏譜代武士,似乎也在蠢蠢欲動意圖奪回政權。

 

在介紹《宮騷動》文章最後一段有提到三浦氏埋下的導火線:三浦光村自年少起便跟隨在藤原賴經左右服侍在側,兩人交往甚密;加上兩人訣別時不捨的情景,不免令人產生聯想。另一方面,有跡象表明三浦一族的首領三浦泰村則一直在向北条時賴求情,試圖藉此阻止災禍的降臨。

 

(四)寶治合戰爆發

527日住在三浦泰村宅邸服喪的北条時賴聽到館內一陣陣武士披戴盔甲備戰的聲音,於是慌張地回到自己的住處。次日,北条時賴命部下打探三浦氏的消息,結果回報說,三浦氏正從安房和上總的領地收集兵器。

 

61日北条時賴派佐佐木氏信前往三浦泰村處,質問為何會有謀反的傳言。三浦泰村否認道:「現在正五位下對我來說已經是受之有愧的無上榮光,哪可能有謀反的想法。」但是佐佐木氏信卻在其宅邸內發現大量的兵器,於是將此情況向北条時賴報告。2日大批御家人在北条時賴宅邸集結,戰鬥進入倒數階段。

 

63日三浦泰村派使者辯解道:「由於流言紛起,我為了提防才叫一些家臣來。如果您不放心的話,我就把他們遣散了。」實際上,三浦泰村集結兵力很大程度上被認為是為了自衛,而北条時賴也接受了這個說法。

 

65北条時賴再度派心腹平盛綱前往三浦泰村住處,向其遞上「自己無意與三浦氏為敵」的橄欖枝。三浦泰村聞之大喜,寫了回信交給平盛綱帶回。

 

至此事態似乎要走向和平,然而得知此一情況的安達景盛可不這麼希望。安達景盛焦慮著「如果和解實現的話,未來三浦氏的勢力將不斷增強,安達氏恐怕無法與之抗衡,終將被邊緣化。」因此,安達氏把握時機,在平盛綱帶著三浦泰村向北条時賴的回復信前,率先舉兵;以孫子安達泰盛爲首,命令家族攻擊三捕泰村宅邸,就此拉開合戰序幕。

武裝的安達軍隊從館內出擊,穿過若宮大路、經由鶴岡八幡宮境內,向三浦泰村宅邸發動強攻。遭到突襲的三浦泰村嚇得呆呆地站在館內,逼不得已也只得迎戰。北条時賴無可奈何也只好被迫加入戰局出兵攻打三浦氏。

 

交戰初期御家人陸續聚集到鎌倉、湧入雙方陣營,情況混亂不堪。三浦氏方聚集了妹夫毛利季光、關政泰、春日部實景、宇都宮時綱等親戚和將軍派御家人。

 

另一方面,北条氏陣營的小鹿島公業之子小鹿島公苗爲了取得首殺的功勳,從前一天開始就與兩名郎黨一起潛伏在三浦家宅院子的灌木叢中,在交戰發生初期便衝出來進行突襲,但寡不敵衆,失去了一個郎黨後便撤退逃走。

 

被拉進交戰狀態的北条時賴本陣方面,北条實時下令守護將軍御所,並任命弟弟北條時定爲討伐三浦泰村的大將軍。三浦氏宅邸方面也聚集了鎌倉和家族根據地三浦半島的一族郎黨以及仰慕前將軍藤原賴經的御家人們。另一方面,三浦光村則帶領80餘騎駐守在永福寺,將鎌倉得宗家的大本營山內莊分隔二地。

 

北条氏陣營對三浦泰村館的攻擊從凌晨開始,攻勢到了白天仍在持續。北条氏陣營一方趁著白天風向改變,派人在三浦泰村宅邸以南的一戶人家放火,濃煙隨著不時吹起的南風,持續吹往三浦泰村的宅邸,三浦一黨不堪忍受,只好全都逃進源賴朝的法華堂並以此為據點固守其中。

三浦光村向三浦泰村派遣使者,勸三浦泰村加入要害之地永福寺,但三浦泰村已無戰鬥意志,命令三浦光村兄弟一起在已故源賴朝公的御像前死去。三浦光村不得不強行突破敵方重重的包圍,趕到法華堂與族人匯合。

法華堂聚集了五百多名三浦一族家人及親戚、曾是將軍派的御家人。據悉,其中約有260人是具備擔任將軍御所資格的番眾。

在與北条方趕來的追討軍大戰三刻後,三浦氏的軍隊矢盡糧絕、疲憊不堪。最終,包括家督三浦泰村在內一族五百餘人全部自盡而亡。

另外,位於上總國的三浦泰村妹夫千葉秀胤在與追討軍作戰時敗北,也與家族一同自盡。

 

戰後幕府在清理三浦氏餘黨時,發現一位僧人並審問之。根據其供述,他於戰鬥爆發期間人在法華堂,但三浦泰村等人闖入堂內時來不及逃跑於是躲進天井,並偷窺到三浦泰村等族人臨死前的場面,大致如下:

當時弟弟三浦光村與兄長三浦泰村在為如此落魄局勢產生爭執。

三浦光村狂言道:「九条賴經還是將軍的時候,要是按照京都九條道家(九条賴經之父)的密令起兵的話,我們三浦氏就可以推翻並取代北条氏成為執權了,然而由於兄長你的優柔寡斷,最後落得妻離子散甚至一族滅亡的下場。現在再怎麼後悔都來不及了。

對此,三浦泰村則十分平靜地回復:

我們父親三浦義村也親手消滅許多其他武士氏族,這次或許是在償還罪孽的報應吧!然而我族三浦一族自三浦義明以來傳至現今第四代,也累積不少功績,想必死後必定會得到寬恕吧!

我族長期作爲北条氏的外戚,忠心輔佐其,然現在卻蒙受讒言而遭誅滅,如此屈辱實在深感遺憾與失望。在討伐之後,北条時賴一定也會抱有同樣遺憾的心情,只是那時自己早已半隻腳踏入冥府,事到如今自己也不會怨恨北条時賴了。」三浦泰村一邊流淚,一邊感慨。

 

此外,三浦光村為了不讓別人認出自己,拔出大刀切掉自己的臉並問其他人:「還能認出我這張臉嗎?」然而聽到旁人回答:「仍是光村殿」後,更加割傷自己的臉,噴濺而出的血液甚至弄髒了法華堂源賴朝的畫像;哥哥三浦泰村見狀罵道:「你的血玷污了故賴朝公的御像,真是極度不忠!」不僅如此,為了藏匿自殺後的屍體,三浦光村還差點點燃整個法華堂,幸虧三浦泰村及時制止,法華堂才沒有燃起熊熊大火。

 

615日,三浦泰村的遺孀向北条時賴表示,開戰前三浦泰村交給她一封北条時賴寫給三浦泰村的書信,因為三浦泰村說此信十分重要不可遺失,於是她一直隨身攜帶,如今特意返還。

624日北条時賴收到了一封三浦光村自述策劃陰謀的書信。

625日三浦一族的妻兒被驅逐出鎌倉。三浦家村行蹤不明,應當是逃亡了。除了三浦泰村的弟弟僧人良賢被召回外,侍奉朝廷的女子與三浦家族有很深的淵源的人也被罷免。三浦氏一族的墓所現今位於源賴朝法華堂東側的山腰上。

 

應對朝廷方面,寶治合戰結束後,北条時賴給身處六波羅的北条重時陸續派出信使,其中二封信告知朝廷具體情況,以及告知西國地頭、御家人的情況,還有一封則以「一、關東謀反之輩」為題。

 

(五)事件評價

1.  被過分解讀的北条時賴黑幕說

面對三浦氏和安達氏的對立,北条時賴又是什麼態度呢?眾所周知,三浦氏最終被消滅了,那麼這是不是北条時賴主動而為的結果呢?

 

日本學者石井進認為「北条時賴發覺評定眾三浦光村參與了擁立九條賴經的陰謀,於是企圖向當時幕府內與北条氏並肩的最大豪族三浦氏開戰。在獲得外戚安達氏等外援後,用盡挑釁、陰謀等手段把他們拖入戰爭,迫使三浦泰村為首一族近親五百多人在安葬源賴朝的法華堂自殺」。另一位學者村井章介也認為是「(北条時賴)挑釁三浦氏,於寶治元年(12476月滅了泰村為首的三浦一族」。

 

然而仔細審視寶治合戰開戰前北条時賴的舉動,其似乎並未有對三浦氏任何敵意的表現。如同前述像:56日北条時賴將三浦泰村的次男駒石丸收為養子、5月13日北条時賴為服妹妹檜皮姬喪事而離開自己的宅邸前往三浦泰村家裡,而非去族人或家臣的宅邸。這些舉動仍在表明「自己仍信賴三浦泰村」。若說這「都是為了麻痹三浦氏」,未免有過度解讀之嫌。誠如永井晉所言:「通說認為北条時賴主導了寶治合戰,但單就《吾妻鏡》的記述而言,倒不如說北条時賴在回避衝突」。

 

2.  對立

單看《吾妻鏡》的話,北条時賴似乎並不想和三浦氏發生衝突,但隨著安達氏的妄動,他也無奈地被拖下了水

 

不過仍然必須考慮到《吾妻鏡》有偏袒北条得宗家傾向的立場。因此,也有觀點認為以上內容不過是美化北条時賴,而將戰爭的責任全部推給了安達氏。如同前述石井進、村井章介即如此認為,是北条時賴利用安達氏

 

但是,安達家雖然於1285年霜月騷動失勢,不過到了《吾妻鏡》成書的1300年左右已經東山再起。恐怕《吾妻鏡》也難以編造如此程度的譭謗之言。因此《吾妻鏡》論述的安達氏主謀說可能較接近事實。

 

另外如前文所述,北条時賴向三浦泰村送去和平使者,緊接著就轉為攻勢。從結果來看,這確實像是為了麻痹三浦氏的舉動。實際上,江戶時代的學者中,就有人指責北条時賴此舉為欺騙。

 

不過戰爭既然已經開始了,猶豫下去只能陷最大的盟友安達氏於死地,最壞還可能導致反時賴派趁勢集結,北条時賴自己反而可能陷於萬劫不復之地。北条時賴並不想設陷阱,而是不得已而為之,這樣的理解也是言之有理。

3.  三浦氏內部的矛盾導致戰鬥失敗

     另外從法華堂內三浦氏兄弟的爭執來看,三浦氏內部也存在鷹派與鴿派的矛盾:亦即以三浦泰村為首的穩健派與以三浦光村為首的激進派相互的對立。尤其是三浦光村,即便在其還被稱為駒若丸的時代,他便是殺死源實朝的公曉的弟子,其內心或許難免有強烈的反抗傾向

 

4.  總結

北条氏自幕府創立以來,在與其他御家人氏族間的鬥爭中存活下來,大致於和田合戰後,確立取得執權政治,之後挺過與朝廷對抗的承久之亂後,維持了一段和平的時間,但此時也給予反對派重建溫床的時間。到了北条泰時死後,趁著繼承交接不穩的動盪,反執權派與攝關將軍結合試圖推翻現況,兩大派系對立日趨明顯。短命的北条經時曾以流放將軍來試圖壓制對手,不過因為身體因素導致局勢仍然不安穩。到了北条時賴上任,首先經過宮騷動排除了北条氏內最大潛在對手兼將軍親信名越流,開啟德宗專制第一步;到了寶治合戰可說是對反執權派與將軍勢力的總肅清;北条時賴被被迫與安達氏聯手掃除第二大御家人勢力三浦氏及攝關將軍派後,將軍親信的勢力被一掃而空、能與北条氏抗衡的第二大御家人僅剩安達一族,至此奠定得宗專制基礎。

(六)事件後續

寶治合戰後當年717日,北条重時自京都六波羅返回鎌倉;727日,北条重時被任命為將軍家的別當及幕府的連署。

81日的八朔節*幕府下令除北条時賴與北条重時之外,所有人禁止向將軍家贈送任何禮物。該措施意在防止執權與連署等權力中樞以外的人與將軍保持過於特別的關係,藉此杜絕後患以免之前發生的事重蹈覆轍。

*八朔節:武家禮儀中互相贈送禮物的節日。 

另一方面,814日為了安撫三浦氏的在天之靈,幕府在相模國的一之宮獻上神馬、寶劍等物品。幕府方面之所以供奉這些物品,最直接的原因便是,不久之前有報告稱,此地有幾棵杉樹不明原因地燃燒起來。由於三浦氏是相模國的一大豪族,因而有人解讀這是一之宮的神明因三浦氏遭到剿滅倍感憤怒所致。此次負責供奉的人,是北条時賴身邊的三浦氏遺族──佐原時連。按照古代的慣例,必須挑選與怨靈血脈相連的人負責祭祀才能安撫怨、使其安息。

到了820日,幕府下達命令驅逐所有居住在鎌倉街頭的浪人,這大概是想要除掉那些具有潛在危險的人吧。

此後,寶治合戰的後續處理告一段落,當年1229日,合戰論功行賞之事被排上了日程。

鎌倉幕府御家人鬥爭事件介紹(六):開啟德宗專制的第一槍──宮騷動

 (一)   前情提要

仁治三年(1242年),第3代執權北条泰時逝世。嫡子北条時氏、次子北条時實已經去世,因此執權一職由北条時氏的兒子──北条經時繼承。但此時北条家族已經分立很多庶流,因此對北条經時繼承感到不滿的人也不在少數。尤其是與庶長子北条泰時相比,母親為正室的次弟北条朝時爲祖的名越家對北条氏嫡流(後稱得宗)的反抗心很強,因此名越光時等人更加不滿。

另外,幼年時期來到鎌倉、成爲北条家執權傀儡的第4代將軍藤原賴經也已成年,逐漸萌生親手掌權執政的野心慾望,因此試圖聯手反執權的御家人們共同打倒執權北条氏。嗅到危險氣息的北条經時也不是省油的燈,其於寬元二年(1244年)強行解除藤原賴經的將軍職位,並擁立其子藤原賴嗣繼位。但是退位後的藤原賴經並未返回京都而是一直留在鎌倉,被稱爲「大殿」,在幕府內仍保有一定勢力。

寬元四年(1246年)228日到33日,「大殿」藤原賴經帶領名越光時、北条時定、北条時隆、狩野爲佐、藤原定員、三浦光村等人前往伊豆山神社和箱根神社進行二所詣(二神社參拜)。在此之前,從222日開始,在御精進屋停留了7天,為二所詣進行了精進潔齋,據說是因爲有「特殊的御願」。

314日,名越朝時的接班人名越光時依據父親的遺言,將一族郎黨召集到信濃國善光寺,進行法要。此時,很有可能是對9天後退出執權的北条經時病情惡化進行了某種協商。

同時自寬元三年(1245年)6月以來,北条經時的身體每況愈下,直到隔年寬元四年(1246年)323日,病入膏肓的北条經時將執權讓位給弟弟北条時賴,於41日去世。

(二)   事件經過──鎌倉方面史料

北条經時死後沒多久,寬元四年(1246)418日戌時,鎌倉突然十分混亂,滿街都是身著盔甲的武士。閏420日,近國的御家人紛紛湧入鎌倉,誇張地說恐有上千萬人參與其中,這種混亂持續了數日。

522日,圍繞秋田城介安達義景宅邸的甘繩周邊爆發騷動,並逐漸擴大。

524日,鎌倉有流言說越後守名越光時要造反。據說,名越一門之人糾集眾人寫下了討伐自己的聯名信,這封信是一篇起請文,旨在宣誓不會變心。北条時賴聞言後,命家臣澀谷一族在位於若宮大路名為「中下馬」的路口設防,並命令除北条時賴一派的人,其他人不得前往藤原賴經御所,目的將藤原賴經與外界隔絕孤立於御所中。另外,由於從鎌倉中下馬與三浦方向的門戶小坪口相通,日本學者永井晉認為此舉是為了防藤原範賴經派的三浦氏揮軍突入鎌倉的措施

然而,當日將軍的親信狩野為佐想要通過此處時,奉北条時賴之命嚴守此地的澀谷一族警告狩野為佐:「如果加入北条時賴陣營則放他離去,但這也意味著不可再投奔將軍御所。」為此雙方發生爭執,此後便逐漸演變成大規模的騷動。午夜時分,眾人身披鎧甲、高揚旗幟奔向各自追隨的陣營:追隨將軍之人奔向幕府,而追隨北条時賴之人則聚集在北条時賴身旁。

翌日,525日,這種動盪的情勢仍未平息降溫。北条時賴的居所周邊有大批身披盔甲的武士嚴密戒備戍守。藤原賴經聽聞後大驚失色,於是日早晨派近侍但馬前司藤原定員前往北条時賴宅邸欲向其解釋,然而被北条時賴的家臣諏訪盛重、尾藤景氏拒於門外,並被趕回去。

(三)   結果

在將軍御所的名越光時等人聽聞北条時賴那邊的狀況後意識到陰謀已洩漏,只得越早離開將軍御所越好;逃出後的名越光時未與自己人會合也未返家,而是和弟弟名越時幸一起出家,並向北条時賴獻上自己的髮髻,以證自清。另外,北条時賴收到名越光時的其他弟弟名越時章、名越時長、名越時兼等人自始至終皆無叛變之心且未參與謀反,因此這些人並未受到北条時賴追究、處罰。

日本學者吳座勇一認為,北条時賴有可能為了瓦解名越家族,提前在其家族內部做了一些安排。如果北条時賴表現出要消滅名越一族的姿態,那麼名越一族即使處於劣勢,也會頑抗到底。這樣的話,即使北条時賴最終還是能夠勝利,但仍免不了要付出不小代價。

61日與名越光時一同出家的弟弟名越時幸自殺。《吾妻鏡》稱名越時幸不久後就病死,但京都的公家葉室定嗣在日記《葉黃記》中則記載名越時幸是自殺死亡。恐怕《葉黃記》的記述才是真相。

由於名越時幸是比名越光時更強硬的反時賴派,因此北条時賴有可能為了避免與名越氏的全面衝突,於是對名越光時下達出家、名越時幸自殺如此最低限度的處罰決定。而《吾妻鏡》有為北条得宗家辯護的傾向,因此有可能為了凸顯北条時賴的寬大,而把名越時幸的死因改寫為病死。

但是令人不安的因素仍然存在,那就是實力僅次於北条氏的三浦氏未表明態度、動向不明。三浦氏的當主三浦泰村北条時賴派,但其弟三浦光村則是藤原賴經派,因此三浦一族仍有可能成為敵對方。

526日,北条時賴派的有力人士北条政村、金澤(北条)實時、安達義景等人聚集在北条時賴宅邸,大概就是為了商議如何對付三浦氏。

66日三浦家村(三浦泰村、三浦光村之弟)向北条時賴的家臣表示三浦一族沒有參與陰謀。北条時賴得知三浦氏不會起兵後,於67日,解除後藤基綱、狩野為佐、千葉秀胤三善康持(兼問注所執事)評定眾的職位。接著613日,出家後法號「蓮智」的名越光時被流放到伊豆江間,其家族和職位的財產大半被充公。另一方面,千葉秀胤則被流放到上總國、藤原定員也出家並被交由安達義景看管。

事件告一段落後的711日,藤原賴經從鎌倉出發踏上了歸京之途並於728日抵達東海道以西地區,自粟田口前往京都。同日寅時,藤原賴經在北条重時的若松別墅,落腳歇息。直到康元元年(1256)811日患上痢疾去世為止,「大殿」藤原賴經再也沒有重掌政權。

(四)   京都公家方面有關宮騷動之紀錄

根據近衛兼經的日記《岡屋關白記》,宮騷動的經過紀錄如下:

69日,關東有事發生。藤原賴經暗中謀劃,企圖命武士討伐北条時賴,甚至還對北条賴施以詛咒,但其陰謀敗露並在關東引發騷動。藤原賴經的親信藤原定員被逮捕,在一番拷問後,藤原定員承認罪行。據說在那之後,藤原賴經就遭到幽禁。不過,因為那時使者無法輕易獲取資訊,所以京都方面的人並不清楚實情如何,但想必藤原賴經的父親九條道家應該處於恐懼狀態之中吧。

616日,近來全國騷亂四起,一眾武士憤概不已,據說下個月11日,藤原賴經將從關東被流放至京都。聽聞是因為藤原賴經與其父九條道家暗中合謀,欲討伐已故北条泰時的兒子,才引發了此次全國性的混亂,藤原賴經與九條道家不僅拉攏了各路武士,還找來了僧侶舉辦詛咒儀式。北条經時之所以英年早逝,恐怕也是因為發現這一陰謀,因此招來大禍。以上便是京都方面的傳聞,其內容難免會有不實之處,因此不可盡信。這些事莫不是天魔在作祟。

 

另外,同一時期權中納言葉室定嗣的日記《葉黃記》記載如下:

66日關東的信使到來。藤原賴經的御所四周戒備森嚴,其近侍藤原定員遭到抓捕。北条光時出家並被流放至伊豆國、其弟北条時幸自殺、千葉秀胤則被逼回其家鄉上總國,而其他投降者皆被圈禁。以上大致便是北条時賴下達的處分。

610日世間混亂,謠言四起。今晨,九條道家身邊似乎發生了令人擔憂事,上前問其情況,然其回答說:「一切安好。」這都是天狗在作祟嗎?

615日,北条重時的使者安達泰盛昨日從關東趕來,說是藤原賴經將於下月11日返回京都。儘管謠言依舊滿天飛,但總算有一條確切的消息了。

 

(五)   名越光時叛變原因探討

《保曆間記》記載,名越光時叛變的原因是因為其作為藤原賴經身邊的近侍,自認記憶力十分驚人並以此為傲,加上自己是北条義時之孫,北条時賴不過是北条義時的曾孫,故名越光時認為執權一職本應由自己繼承擔任。將軍對此似乎也頗為贊同,並支持其。

而名越光時等將軍派是否有意謀反?還是說北条時賴為了掃除反對派而故意陷害其呢?從頒佈戒嚴令等北条時賴的迅速反應來看,確實讓人不禁聯想這都是他陷害名越光時的陰謀。

但是寬元四年(1246)4北条經時去世、北条時賴甫上任,對藤原賴經及其親信等反執權派而言這確實是發動政變的好機會,但沒想到反而被北条時賴下手為強。

對北条時賴而言,等自己站穩腳跟後再對付藤原賴經更為有利,沒有必要急著將其剿滅。另外其對名越氏、三浦氏的處分也留有餘地,由此也可看出,此時的北条時賴並沒有與藤原賴經派全面對抗的自信。

鎌倉幕府的政治史動輒被描述為「北条得宗家的陰謀史」。但這包含已經知道結果的後世歷史學家的偏見,為了不陷入陰謀論的窠臼,我們需要以更謹慎的態度解讀幕府內的政治鬥爭。

 

(六)   事件評價

一般認為,宮騷動事件的背景是對北条氏不滿的御家人們與將軍派聯合和執權北条氏之間爆發的關東內部政權爭奪戰;然而經歷此事後,反而確立第5代執權北条時賴的權力,並開拓得宗專制的權力之路。

另外,日本學者吳座勇一認為522日寅時(早上4點左右)騷動發生地點在執權北条時賴的伯父安達義景位於甘繩的住所附近,安達氏在之後的寶治合戰中是主戰派領袖,以此推論這場騷動可看作安達義景正在準備對藤原賴經派的三浦氏先發制人

(七)   騷動後埋下的導火線

將時間軸拉回宮騷動發生後的81日,幕府派出護送藤原賴經返京的成員踏上歸途,並於812日返回鎌倉。然而其中負責護送任務的北条時定(北条時房之子、北条時賴妹夫)卻報告了一件讓北条時賴震驚的消息。

據說,同樣負責護送藤原賴經任務的三浦光村在與藤原賴經告別時,駐足於藤原賴經的御簾前潸然落淚,久久無法離開,甚至還說道:「有朝一日希望將您迎接回到鎌倉。」大概是因為三浦光村曾在藤原賴經身旁陪伴了二十多年,而有此番舉動。

然而,此舉看在手握鎌倉政權的北条時賴眼裡,等於是宣告要顛覆北条氏的政權。三浦光村告別藤原賴經的態度,為此後三浦一族遭到剿滅埋下了伏筆。

另外,伏筆還不僅限於此,例如:同年8月鶴岡八幡宮照例舉辦放生會,藤原賴嗣蒞臨現場。在騎馬射箭環節時,一位射手因病無法出場,於是經現場討論,三浦家村被指定為替補射手,可三浦家村本人並不受命,其理由是自己已經很長時間沒練習過騎馬射箭的技藝了。於是,三浦家村的哥哥三浦泰村只得領命前去說服弟弟上場表演。但三浦家村這次又以沒有馬匹由,意圖再次拒絕,可三浦泰村卻已經備好了馬匹,於是三浦家村無路可退,只得領命登場,並精彩地完成騎射任務,令在場人員大為讚歎。

重新審視此事可發現,此事反映出反抗新政權的三浦家材、為保護三浦一族而選擇做和事佬的三浦秦村,以及故意試探三浦一族忠誠心的北条時賴,三方角力的局勢。

不過至少從表面上看,此時北条時賴似乎並沒有把三浦泰村看作十分危險之人,甚至在9月北条時賴還特意找來三浦泰村商量施政之事。

那時,北条時賴覺得自己一人輔佐將軍,難免有些獨斷,因而欲把身在六波羅的北条重時召回鎌倉,共商大事。但三浦泰村卻並不贊同此事。於是,此事最終也就不了了之。

年末的時候,北条時賴收到了藤原賴經從京都寄來的書信,其內容具體如何,我們已無從得知。


參考資料:日本維基、源賴朝與幕府初創(山本幸司,中國文匯出版社,原日本講談社 日本的歷史系列第5部)、古代日本的戰爭與陰謀(吳座勇一,廣東旅遊出版社,2020年10月)

武士之都──鎌倉地名由來

有關「鎌倉」地名的由來眾說紛紜,無一定論,以下依照鎌倉市官網的說明介紹「鎌倉」地名由來的幾種說法:

(一)神話說

1.      神武天皇打算征服東國,但引起當地人不滿而反抗,於是神武天皇放出毒箭。據說有超過一萬人死於毒箭,而死掉的屍體堆積如山,成為現在鎌倉周遭的山麓。因此由「屍(かばね:死体)」和「蔵(くら)」合在一起成為「屍蔵(かばねくら)」,然後簡化縮寫為「かまくら」。

2.      神話說的第二個說法,也是較知名的地名由來傳說。日本飛鳥時代的大臣藤原鐮足(ふじわら かまたり),據說在前往神宮參拜的途中,晚上夜宿在鎌倉的由井里(ゆいのさと:現在的由比濱)時,做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夢,夢醒之後將鐮刀(鎌槍,かまやり)埋在大藏的松岡(實際位置不明)。

另外,鎌倉淨妙寺「鎌足稻荷神社」也有一個與前述傳說雷同的說法,只是內容稍微詳細。同樣的主角藤原鐮足在前往參拜常陸國(現茨城縣)鹿島神功的歸途中,晚上一樣夜宿在由井里並作夢,夢中一位老人告訴藤原鐮足:「將鎌槍埋在這裡的一個地方,天下即太平安治。」藤原鐮足醒來後,依照夢中白狐狸引導的地方將鐮刀(鎌槍)埋在淨妙寺的後山,也就是現在鎌足稻荷神社的位置。不過鎌足稻荷神社是否真實有埋藏鎌刀,恐已無法可考,因此此說真實性亦無根據。

總而言之,以上二說年代久遠且無相關佐證,故屬於較無根據但卻較廣為流傳的神話說法。然而也因為是神話,也有很多不明之處(尤其第二個說法)。

(二)地形說

1.      鎌(かま)原本念為「かまど」,而「倉」(くら)有山谷之意。鐮倉的地形為東、西、北三方有山圍繞、南方臨海的地方,形狀有如鎌(かまど)以及有一方開口的「倉」(谷),因此合在一起成為「鎌倉」。

2.      阿伊努語的「カマクラン」是「越過山頭而行」的意思,或是「カーマ・クラ」是「平板(へいばん)的石山」的意思。

(三)其他說法

1.          從前,在鎌倉海岸邊長滿了蘆(あし)和蒲(がま),許許多的蒲因此稱爲「かまくら」。

2.          比叡山也有一個叫做鎌倉的地名,因此可以認爲是「神倉」」(かみくら)或「神庫」(かみくら)。據說,關東這裡的鎌倉也有「神庫」,所以它就成了「かまくら」,形成「鎌倉」的字樣。

3.          神奈川縣中心地區有個叫高座郡(こうざぐん)的地名。高座以前唸做「たかくら」,後來與「高倉」、「高麗」(こま)唸法相同;也有說法是由高麗座(こまくら)轉變成「かまくら」(鎌倉)。

至於源賴朝當初為何會選在鎌倉作為關東政權的據點,就另篇討論囉!

鎌倉幕府北条氏一門人物介紹(四):名越流之祖──北条朝時(ほうじょう ともとき)

 (一)出身

建久四年(1193年),作爲北条義時的次子出生在鎌倉。母親姬之前是比企朝宗的女兒,在源賴朝的斡旋下成爲北条義時的正室。相較於同父異母、相差11歲的哥哥北条泰時,其母親為不知名的側室(應當是因為身分低下故未記載);光出身背景相比,北条朝時的地位的確較北条泰時略勝一籌。而且一般認爲正室的長子是家族一門的繼承人,亦即北条朝時擁有繼承北条家的嫡子資格。

然而,建仁三年(1203年)─北条朝時11歲時─發生比企能員之變,母親娘家所屬的比企氏被北条氏消滅。由於姬之前在北条家尷尬的地位,因此北条義時與姬之前被迫離婚;離婚後,姬之前上洛再嫁給源具親,並於3年後去世。後來,北条朝時將源具親的次子源輔時作爲自己的猶子。

建永元年(1206年)10月,13歲的北条朝時元服。據推測,當時依照鎌倉殿源實朝的名字偏諱,命名爲北条朝時。

 

(二)父子斷絕關係

建歷二年(1212年)57日,20歲的北条朝時對侍奉御台所(鎌倉殿的正室,即西八條禪尼)的官女、佐渡守親康的女兒送豔書,然而女方始終不為所動,因此北条朝時便趁深夜偷溜進到女方的房間引誘,然而此事事發東窗後引起鎌倉殿源實朝的震怒,父親北条義時也與之斷絕父子關係,並命令其待在駿河國富士郡並禁止出此範圍。

 

(三)戰場上表現活躍

然而北条朝時下此出現在史書上的紀錄是在1年後的建歷三年(1213年),當年5月和田合戰爆發,北条朝時被召回鎌倉,與哥哥北条泰時聯手參加合戰。雖然在鎌倉若宮大路上與勇猛的朝比奈義秀戰鬥中受傷,但仍然在戰場上活躍。之後以御家人的身份返回幕府。

 

除了和田合戰外,在承久三年(1221年)的承久之亂中,擔任北陸道總大將,與佐佐木信實和結城朝廣等人合作轉戰。530日到達越後國的國府、69日擊破部署於越中國與加賀國國境礪波山的朝廷軍。隨後,同月(《承久記》慈光寺本於617日、《百練抄》於20日、《武家年代記》於24日)進入京都。承久之亂戰後處決上皇方負責的藤原範茂。貞應二年(1223年)10月起,北条朝時兼任加賀、能登、越中、越後等北陸道諸國的守護;該區域為北条朝時的外祖父比企朝宗擔任北陸道勸農使(守護的前身)時在北陸地區的管轄範圍。

 

雖然北条朝時在戰場上表現如此勇猛,然而父親北条義時與北条朝時父子倆的關係仍未改善。例如同父異母的弟弟北条重時於承久元年(1219年)被任命爲小侍所別當、貞應二年(1223年)被任命爲駿河守,官位超越北条朝時。

 

 

(四)父親死去、未能繼承家督而動向不明

元仁元年(1224年)6月北条義時去世,當時北条泰時因為擔任六波羅探題身在京都,因此並未與其他弟弟們一起參加送葬。不久爆發伊賀氏之變,北条泰時受到姑姑兼尼將軍北条政子的支持成爲第三代執權;相反的,此時北条朝時的動向不明。

隨後,北条義時死後四十九日法事在《吾妻鏡》中記載於貞應三年(1224年)730日舉辦。然而另一史料《湛睿說草》則於閏72日記載北条朝時在佛前朗誦《慈父四十九日表白》之事,似乎有意與官方舉辦的四十九日法事分開、由自己擔任施主單獨舉辦四十九日法事。

嘉祿元年(1225年)5月的北条義時的忌日儀式也是由北条重時以下的弟弟跟隨北条泰時舉行,而北条朝時則是前一天單獨舉行(《吾妻鏡》511日條、12日條),其背後動機令人可議。

嘉祿元年(1225年)擔任越後守。

在「北条義時之死與伊賀氏之變」中提過,由於北条泰時並非嫡流繼承北条義時,因此其就任執權初期地位仍不穩定,故其採取的策略就是極力拉攏家族內部其他強勁的競爭者們,安撫之以穩定政權。而針對北条朝時,北条泰時於嘉禎二年(1236年)9月邀請其加入評定眾,但北条朝時參加第一次後便辭職,之後就一直表現出與幕府中樞保持距離的態度。

另外,還有一則關於北条泰時與北条朝時兩人之間的記事。據《吾妻鏡》寬喜三年(1231年)927日記載,在北条朝時名越宅邸遭到強盜襲擊時,北条泰時丟下手中政務奔赴北条朝時宅邸。因此北条朝時激動地寫下連子孫都必須宣誓效忠哥哥的起請文。然而北条泰時逝世前後,北条朝時晚於御家人們出家的事情,在都城流傳着以「平時是疏遠的兄弟」的驚訝和懷疑(《平戶記》仁治三年517日條)。

 

(五)名越流之祖

為何北条朝時動向如此不明且引人注目?第一段提過,北条朝時是最有資格繼承北条義時的地位。而且北条朝時在爺爺北条時政去世後,繼承了其在名越的宅邸,一般認為北条朝時此舉是以「自己才是北条氏正統嫡流」自居,後世亦以此稱北条朝時子孫一流為「名越流」,而北条朝時便是名越流之祖。

另外,甚至還有人認為北条時政可能將北条朝時當作繼承人。元久元年(1204年)11月,起初被當作繼承人的北条政範(北条時政與牧之方唯一的兒子)去世,日本學者細川重男認爲由北条朝時取代北条政範成為自己的繼承人的構想是在北条政範去世後到北条時政下臺之間的9個月浮現。細川重男還認爲北条朝時及其子孫名越流是北条氏的嫡流,而北条義時、北条泰時及其子孫得宗家所屬的江間流才是庶流。另外,他還指出,北条氏在消滅比企氏後,將比企氏原先擔任的越後、越中、能登3個知行國的守護由北条朝時繼承,有可能是為了將其視爲繼承比企氏政治立場的價值。

但是有關此論點,目前還不清楚北条朝時繼承名越宅邸確切的時間,而且北条朝時擔任越後、越中、能登3國守護的事也是在北条時政下臺後的事情,因此並不清楚北条時政繼承人的真正安排。

 

另外,由於北条朝時在和田合戰和承久之亂中的功勳,因此在北条義時的遺領分配上,與北条泰時不同,被授予大量的所領;從此來看,北条朝時的名越流在家族內部仍是家格較高、有實力的一流。

 

(六)晚年

6年後,仁治三年(1242年)517日北条泰時因病出家,而北条朝時亦於次日出家,法號「生西」。雖然還不清楚北条朝時出家的直接原因,但在北条泰時去世前後,京都方面流傳著鎌倉交戰的消息,鎌倉殿御所戒備森嚴、通往鎌倉的道路也被封鎖,故推測可能以北条朝時爲中心發生了反執權勢力的暗鬥,然而由於史書並未寫明,故實際情形仍不清楚。然而自北条泰時死後開始,名越家漸漸開始不安分,並顯露出反抗得宗家的動向。3年後,寛元三年(1245年)46日北条朝時去世,享年53歲。


參考資料:日本維基

鎌倉幕府北条氏一門人物介紹(三):過渡執權──北条經時(ほうじょう つねとき)

伴隨承久之亂的勝利,北条氏得以主導幕政。正如教科書中所載,北条義時之後的第三代執權北条泰時進行了一系列幕府機構改革,他設置了連署、評定眾,並制定《御成敗式目》。

仁治三年(1242年)615日,執權北条泰時去世;他的嫡男北条時氏、次男北条時實也已不在人世,所以由嫡孫北条經時就任執權。由於北条經時的身體因素,其擔任執權時間僅短短4年再加上繼任其的弟弟北条時賴過於耀眼(?),因此日本教科書或歷史書籍上甚少提到北条經時,常常令人遺忘其存在並以為北条泰時死後北条家的勢力仍在擴大,然而其實北条得宗家此時迎來僅次於比企能員最大的危機......

因此筆者在此介紹第四代執權北条經時短暫的一生及其所經歷的動盪時局。

(一)   出身

1.      母親松下禪尼

北条經時生於元仁元年(1224年),其母親為松下禪尼,是嫁給北条時氏作為正室的安達景盛女兒;也是第5代執權北条時賴的母親。其他兒女還有北条時定(為時)、檜皮姫等。

松下禪尼有一則紀錄於《徒然草》中有名的軼事,依據兼好法師(1283~1352)紀錄,有一次(已經擔任執政的)北条時賴來到母親的宅邸,自己更換破掉的窗戶紙。

當時在旁邊的安達義景(松下禪尼的哥哥)說:「那種事就交給僕人來做吧。」

松下禪尼說:「他的手藝比女生還好呢。」

安達義景又表示,將整個窗戶紙捆綁在一起更換比較方便。

對此松下禪尼回答:「其他地方還沒壞能繼續使用,希望年輕人能學習只修理破損的地方。」(《徒然草》 184段)

松下禪尼節儉的名聲自此流傳至今。

 

北条時氏年輕去世後,其兒子北条經時和北条時賴二人由松下禪尼在安達家撫養成長。因此,在北条經時、北条時賴時期,外戚安達氏與得宗家有著很深的淵源。前面提到記載松下禪尼軼事的《徒然草》便是講述安達氏和得宗(北条本家)之間深厚關係的珍貴史料。

 

2.      父親早逝、注定成為執權接班人的青年

1)父親早逝

北条經時的父親是北条時氏;北条時氏乃第3代執權北条泰時的嫡子,其於嘉祿二年(1226年)依照父親的意思與宇都宮泰綱的女兒訂婚。然而北条時氏於寬喜二年(1230年)618日去世,北条泰時的另一位兒子北条時實也早在嘉禄三年(1227年)被殺害,因此北条泰時的嫡孫北条經時被認爲是其接班人。北条經時幼年時期的職務、經歷等便可看出此乃大人們(尤其北条泰時)有意將其栽培為北条得宗接班人的安排。

2)若狹守護

北条經時在父親去世後,接任了父親就任的若狹守護職(《若狹國守護職次第》)。然而其實際就任時間仍不明確,日本學者熊谷隆之認為北条時氏逝世隔年,年僅7歲的北条經時不可能執行實際守護工作,實際上應是以北条泰時為監護人、只是爲了明確北条時氏的繼承人地位,北条經時為名義上的守護。

3)元服後之職務

天福二年(1234年)35日,11歲就元服了。元服儀式在第4代鎌倉殿藤原賴經的御所舉行,由藤原賴經加冠、北条時房理髮,並接受藤原賴經的偏諱,命名爲「彌四郎經時」(《吾妻鏡》)。彌四郎的假名是考慮到北条時政和北条義時的假名「四郎」而得出,推測是北条泰時有意對外宣示其作為得宗嫡流的正當性。

同年81日北条經時被任命爲幕府小侍所別當,並一直任職到嘉禎二年(1236年)1226日(《吾妻鏡》)。

嘉禎三年(1237年)228日被任命爲左近衛將監,次日降爲從五位下(《武家年代記》)。

仁治二年(1241年)628日,祖父北条泰時將北条經時納爲評定眾的成員之一(《吾妻鏡》)。812日從五位上(《武家年代記》)。

3.      北条泰時的訓誡

仁治二年(1241年),時年59歲的北条泰時因身體不適、狀況不太穩定,爲確立北条經時爲繼承人的地位,忙得不可開交。

同年1125日,北条泰時召喚北条經時對政務進行訓誡;北条泰時鼓勵其致力文治以求天下太平,並囑咐:「尤其是要和北条實時攜手合作、商量任何事情。」會如此特別要求是因為,北条經時與北条實時同歲,就像過去叔父北条時房幫助北条泰時一樣,將政務也分配給北条實時,以求下一代的安穩、避免政治動亂。

另外,有人指出,在此時舉行的酒宴上,不僅有北条經時和北条實時外,還有三浦泰村、後藤基綱、二階堂行盛、太田康聯等有力御家人和實務官僚齊聚一堂,可謂正式指定接班人的場所。

4.      北条經時與弟弟之差距

不過北条經時是否有真有實力擔任執權一職,必須持保留態度。例如:前面提到的北条泰時訓誡後的4天,三浦氏和結城氏、小山氏在鎌倉若宮大路下馬橋一帶的酒宴上起了衝突。於是,北条經時為幫助自己人,派遣隨從郎黨身穿護具、攜帶武器去支援三浦一族;相反的,弟弟北条時賴卻靜觀其變。

北条泰時作爲將軍監護的重任,認為在御家人的紛爭中應採取超然、公平的處置;北条泰時認為北条經時的行為過於草率,因此告誡其必須更加謹慎才行;反觀北条時賴的表現則相對穩重,因此獲得北条泰時的讚許。由此可見,兄弟兩人的能力的確有很大的差別。但也有人認為,這是爲了將北条時賴繼承執權正當化而捏造的軼事。

另一方面,在訓誡2個月前的9月,北条經時帶著三浦泰村及其一族進行了9天的狩獵等,關係密切,跟後來與三浦氏對決的北条時賴不同,北条經時似乎依賴三浦氏作為後盾協助自己。

 

(二)   北条泰時之死

仁治三年(1242年)3月後嵯峨天皇即位,然而不到半年,5月北条泰時臥病在床,不到2個月就過世。就像父親北条義時去世後發生了繼承紛爭(伊賀氏之變);北条泰時去世後北条氏內部似乎再度上演一番鬥爭,不過具體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仍不明確,因爲鎌倉幕府的史書《吾妻鏡》缺少這這段期間的紀錄(與源賴朝去世一樣實在令人可疑)。

但是,我們可以透過京都方面史書的記載來側面知道鎌倉方面當時的確發生了一些騷動;根據京都的公卿、民部卿平經高的日記《平戶記》紀錄,那段期間的情況大致如下:

427日,北条泰時患病。

55日,北条泰時的病情似乎稍有好轉,於是眾人服侍其沐浴更衣。次日,病情再次惡化,故向將軍藤原賴經提出出家申請,並獲得許可。其後,聽聞北条泰時的病情又一度好轉。

5月9日北条泰時出家後,其50多名被官(家臣)跟隨主君一同出家。隔天,素來甚少交流的弟弟北条朝時也於晚上出家;聽聞此事的眾人皆議論紛紛,認為北条朝時此時的行徑十分可疑,而平經高本人也對此感到擔心。

5月13日,北条泰時的病情才傳到平經高耳中。

京都御家人們聽到鎌倉方面的情況後引起一陣騷動;514日,擔任六波羅探題的北条重時與北条時盛從京都出發返回鎌倉。

5月15日北条泰時的堂兄弟足利義氏也出家了(《鎌倉年代記》)。

520日更有傳聞指出在關東準備合戰的計畫被發覺,更是引起京都朝廷周邊一片騷動。此外,還有諸如將軍御所的守衛都穿上了盔甲之類的小道消息,也陸續傳入京都。

528日,九條道家派出的使者在路途中派人回報:幕府命令御家人在東海道所有關口嚴加戒備,縱使派人前去交涉3日,京都使者一行人也依然未獲許可前往鎌倉,只得駐足於此,故特此回報等待指示。

529日傍晚,關東方面的使者前來拜訪九條道家,說是因北条泰時患了痢疾,希望朝廷方面能派遣一位好的大夫。

64日,將軍的使者於前夜抵達九條道家處,宣稱關東一切安泰,但後有消息流出,稱該情況實屬捏造。

在這段期間到處都是有關北条泰時生死與否以及關東方面政治情勢不穩的傳聞。終於620日晚上,鎌倉的使者下条兵衛尉抵達六波羅探提,宣布北条泰時已於615日晚逝世。據說北条泰時死後期間雖然發生騷動,但已經平息。

由上面京都方面的史料記載可以得知,自北条泰時生病以來,鎌倉方面應該發生不少騷動,局勢非常詭譎不定(至於騷動源頭是誰則因為沒有證據故不好推定)。

 

(三)   上任初期─興革訴訟

北条經時的執權政治採取由一族北条重時等重臣支持輔助的體制,使得北条經時繼承初期能安穩順利。寬元元年(1243年)612日被授予正五位下位(《鎌倉年代記》),78日被任命爲與北条泰時相同的武藏守(《關東評定衆傳》)。

擔任執權後,北条經時改革訴訟制度(《吾妻鏡》)。寬元元年(1243年)215日命令問注所起草判決原案的期限重要案件爲2個月、中等案件爲1個月,其餘爲20天。226日將評定眾分成3個團體,規定每月各5天為評定日須進行評定會議;由於過去評定會議須要全部評定眾參與,但實際上缺席率非常嚴重,爲解決此情形而規定此制度。710日在問注所進行的訴訟中,如果原告和被告雙方的文件齊全,就省略答辯,決定判決;925日將判決原案交給將軍後即製定裁決書的制度改為:不交給將軍原案,而是由奉行人根據原案制作裁決書下知書以簡化程序。以上總總手段都是為了應對日益增加的訴訟案件,以達到精準、迅速審判的目的,有些規定甚至成為後來北条時賴時代設立的引付眾制度的先驅。

另外,北条經時在擔任執權後明確指示:「只有執權才可行使幕府裁判權」,直接宣告限制將軍權力的意味。

 

(四)   將軍與執權的對立

1.     解任將軍

幼時就來到鎌倉的三寅此時已長大成人並成為將軍藤原賴經,寬元二年(1244年)時年27歲,而剛當上執權的北条經時年方21歲,同時也缺乏權勢。這可以從將軍家的政所排名上可見一斑。所謂將軍家政所是隸屬於將軍的家政機關,當時的執權也是政所別當(長官中的一員。而年輕的北条經時在6位別當*中排名第五,與北条泰時位列首席別當的地位相比,他的地位之低可謂一目了然。

看到此時北条得宗家的影響力空虛之際,沒有實權的將軍藤原賴經開始動腦筋想奪回權力;一直以來被北条得宗家壓制的其他有力御家人如:北条光時、三浦泰村等也開始向藤原賴經靠攏,逐漸形成一股以將軍為中心的反得宗勢力,企圖瓦解執權政治。因此,將軍與執權對立的局面逐漸成形。

寬元二年(1244年)4月,藤原賴經以天變為由將將軍一職讓給年僅6歲的嫡男藤原賴嗣,為此還同時舉行了藤原賴嗣的元服儀式,且由北条經時自己擔任烏帽子親。

此次將軍職倉促更替一事,《吾妻鏡》大致有如下記述:因大早等天象異變接連發生,藤原賴經即刻決意欲將將軍之位傳與其子,由於5月與6月這二個月是藤原賴經的不吉之月,所以4月就硬是倉促舉辦了藤原賴嗣的將軍就任儀式。

當時人們認為天地異動是由於統治者無德,有時統治者會因此退位。但是翻遍當時的史料,都找不出有迫使將軍不得不辭職的天變相關記載。人們多認為是因為藤原賴經被捲入了圍繞執權一職的爭端,策劃某些陰謀活動,才被迫退位。

從北条經時擔任藤原賴嗣的烏帽子親來看,這場倉促安排藤原賴經解任、擁立藤原賴嗣的行動是由北条經時主導。因此事情的真相應該是北条經時擔心以藤原賴經為首的反得宗集團勢力擴大因而強迫藤原賴經讓位、強制解散該集團。

*當時的政所別當有:中原師員、藤原親實、長井泰秀、北条朝直、安達義景以及北条經時本人。

 

2.     濫好人北条泰時

事實上,此次事件背景的不穩定因素從上一代北条泰時期開始便潛伏下來的。可以說北条泰時就是那種不處理問題的人吧。說好聽點是有容乃大,說難聽點就是把問題推到一邊的人聲。例如,北条一門的「叛逆兒」名越朝時明顯懷抱著對抗本家的意識,但是卻想將其引入政權內。又如對於想要恢復後鳥羽上皇的九條道家也沒有徹底排除,後來還允許其復權。

從結果來看,北条泰時不在自己這一代處理的問題,將未爆彈留給下一代。

 

(五)   退位後的藤原賴經

1.     勢力猶存的「大殿」藤原賴經

但是退位後的藤原賴經仍留在鎌倉輔佐兒子藤原賴嗣,其政治影響力仍完在。例如:將藤原賴嗣將軍宣旨的書信帶到御所時,收信的是藤原賴經。藤原賴經因而被稱爲「大殿」、「前大納言家」(《吾妻鏡》)。另外藤原賴經的親信三浦光村和千葉秀胤等人也新加入評定衆(《關東評定衆傳》),反執權派還未被徹底擊垮,局勢越來越緊張。

2.     藤原賴經的詛咒

而藤原賴經在辭去將軍後也開始懷揣自己的目的獨自行動。退位當年6月,藤原賴經為了給已故的後鳥羽院做法事,將後鳥羽院上皇的筆跡雕刻成木板模型,印製出一百部《妙法蓮華經》以便供養。8月,藤原賴經開始在御所修行五壇法。到了決意返回京都的9月,藤原賴經又將此前為給後鳥羽院祈福而印製的《妙法蓮華經》帶至持佛堂念誦。

藤原賴經做這些事情的意義究竟何在?《吾妻鏡》關於這點並無任何記述。不過,藤原賴經供養後鳥羽上皇,除了為防止後鳥羽上皇怨靈作祟,也有可能是想藉上皇怨靈之力詛咒幕府相關人士,給他們帶來災難。

在承久之亂中敗北的後鳥羽上皇最大的怨敵便是代表鎌倉政權的執權北条氏一族。因此,想要擊垮北条氏之人,都將後鳥羽上皇的怨靈之力視作打擊北条氏的手段之一。

所以,這一時期藤原賴經的行動很有可能是想要組咒北条氏。事實上,在北条經時死後,京都坊間也有傳聞稱是藤原賴經的詛咒成功殺死了北条經時。

 

3.     返京計劃

寬元二年(1244年)8月,辭去將軍的「大殿」藤原賴經計劃於翌年春天2月返京*。但當年1226日,政所和北条經時、北条時賴的宅邸失火,藤原賴經的行李物品等全部付之一炬,原定翌年返京的計劃只得推期延遲。

註:也有一說認為,返京計劃是由北条經時所定。

 

日本學者石井清文認爲,以北条氏的角度看來,「大殿」藤原賴經上洛不僅會造成御家人的負擔,而且作為攝關家的子弟、擔任大納言的藤原賴經也可藉此次上洛以謀求包含自己在內的親信們的封官進爵,製造有利於反北条氏的政治局勢;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是北条氏也不能阻止藤原賴經,因此察覺到其危險性的北条經時、北条時賴兄弟爲為防範未然、阻止藤原賴經上洛,可能故意放火燒了自己宅邸,以此為藉口拖延並取消藤原賴經的上洛計劃。

 

(六)   晚年

1.    身體衰弱

北条經時於寬元三年(1245年)529日患上黃疸起,身體狀況開始衰弱,到了619日症狀暫時好轉。北条經時這樣的身體狀況也為幕府的統治添增幾分不安定的因素。

據《吾妻鏡》北条經時發病一周前的記述稱,北条經時所管轄的武藏國所繳納的年貢糧時都堆放在一間倉庫中,有一條小蛇在這間倉庫中掙扎了56日後死去,幕府方面對此特意進行了占卜與祈禱。儘管《吾妻鏡》並未談及該占卜的結果,但從詳細記述了「北条經時所管轄的倉庫」這點來看,《吾妻鏡》似乎也在暗示此事應與北条經時身上所發生的變故有關。

 

北条經時發病後,幕府方面在久遠壽量院特地舉辦了七僧法會、法花五種妙行、金泥妙法蓮華經五種行等供養法事;前面提過藤原賴經為後鳥羽上皇祈福的原因,而如今從幕府方面的作為來看,他們也認為北条經時的病可能真的是後鳥羽上皇的怨靈作祟而起,因此舉辦法事以悼念後鳥羽上皇的在天之靈。

 

另一方面,京都方面也時時刻刻關注著關東這邊混亂動盪的情況。《平戶記》於寬元三年(1245年)5月末至6月間的相關記述,不斷提及自關東而來的信使及傳聞,其內容大致如下:

l 528日,聽到關東各種方面的傳聞。

l 530日,為了打探關東方面的情況,與某人相見。

l 61日,有人前來告知已知悉關東方面的情況,並詳細告知了細節。

l 66日,關東的快馬趕到六波羅,眾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因而甚感奇怪。據說是要準備開戰,這相當令人懷疑。

l 618日,平經高前往九條道家處與其商討關東事宜,譬如北条經時病情加重,天皇欲讓九條道家明年在關東辦一些大事,望九條道家早做打算。

根據上述《平戶記》的記述,我們不難推測在這一年56月間,幕府方面應該發生了一些非同尋常之事。但是由於記述全部採用了「事」、「重事」、「此儀」等字眼,所以具體情況不明,著實讓人倍感焦急。

724日幕府又因北条經時身體不適而進行祈禱,7天後恢復(《吾妻鏡》)。據《平戶記》記載,86日京都又流傳著北条經時病情相當惡化的傳聞。

 

2.    藤原賴經出家

京都則流傳著一個傳言,說佐渡院(順德天皇)給奈良一位大小姐的侍女下了一道神諭,告訴她7月上旬會發生一件大事。隨著時間的推移,75日藤原賴經於久遠壽量院出家。據《吾妻鏡》記載,出家也算是藤原賴經一直以來的心願,再加上這年春天恰有彗星異變,藤原賴經的病情也在不斷加重,因此藤原賴經這才決意出家。鑒於其後也有政變動盪發生,恐怕幕府也想要除掉藤原賴經這一危險因素。另一方面在這些事情發生之前的6月,藤原賴經就已經開始修習六字供、日曜供等密教特有的修法,但乎也是為了詛咒北条經時。

 

3.    強化與將軍之關係

此時,藤原賴經依舊身處鎌倉。5月之後,其7歲兒子藤原賴嗣的迎親吉時最終確定。726日,北条經時將16歲的妹妹檜皮姬嫁給了藤原賴嗣,成為將軍正室,並正式移住將軍御所。

雖然有很多人反對這一婚姻,如出嫁之日不吉等,但北条經時仍執意強行執行這場婚姻(《吾妻鏡》)。之所以給藤原賴嗣硬塞這一位年齡差距近十歲的姐姐為妻,不僅是延續過往北条氏與將軍成為親戚的政策,拉近自己與將軍家的關係,另外北条經時大概也是想藉由成為將軍的外戚,取得監護人地位,除對抗現任將軍的生父藤原賴經外,也強化執權在幕府統治的權力,同時壓制反執權派。

 

4.    病魔纏繞

無論是不是後鳥羽上皇的怨靈在做祟,疾病在幕府中心周圍四處蔓延。北条經時的病情在8月中旬一度好轉,但取而代之的是將軍藤原賴嗣卻突然發病。藤原賴嗣的病徵是脖子腫大,由於擔心這是邪氣入體所致,藤原賴嗣還專門修習了陰陽道之法。

同年94日,北条經時的妻子(宇都宮泰綱之女)去世,年僅15歲。此後,將軍的病依然不見好轉,927日北条經時的病又復發了。到了11月,藤原賴經決定翌年2月返回京都,同時也確定了隨從的人選。

另一方面,據《吾妻鏡》記載,1011日藤原賴經主持酒宴,所以在此之前藤原賴經似乎已經康復了。

 

就這樣,在疾病到處肆虐致使周圍瀰漫惶惶不安的氛圍中,時間流轉至寬元四年(1246年)。

北条經時於正月負責椀飯儀式,但到了2月,將軍的正室御台所檜皮姬也患病,疑似是邪氣入侵所致,而將軍藤原賴嗣也生病虛弱,於是幕府又做了很多祈福與拔的法事。。

另一方面,藤原賴經原定重返京都的計畫又因為一些原因不明的事情延期。

 

5.    深祕御沙汰

寬元四年(1246年)321日病入膏肓的北条經時為了治療和進行「逆修」等佛事而心力交瘁。323日,料想自己時日不多的北条經時在自家召開了被稱爲「深祕的御沙汰」的重要祕密會議(參加者不明,估計以北条一門為主),決定執權的繼承人。

由於北条經時的兩個兒子尚且年幼,被認為不足以接任執權中擔當大任,故在此次會議決議將執權職位讓給弟弟北条時賴(20歲);據說這是北条經時提出的方案(《吾妻鏡》)。

但是,《吾妻鏡》的記述有可能是爲了正當化北条時賴的繼承而強調是北条經時的提案,並且是受到將軍的命令。

也有說法認爲此執權繼承背後存在內幕:有人認爲北条經時與藤原賴經及其一派關係親密,因此對此關係感到不滿的得宗家逼迫北条經時隱退。另外一種說法則是,在名越家族等反得宗家勢力的活動日益激烈的情況下,得宗家兄弟之間的對立只會有利於對方,因此兄弟之間達成協議。筆者則認為以上二種說法過於陰謀論,較不贊同其論點。

327日北条經時向將軍藤原賴經轉達了出家的意向。419日出家、法號「安樂」,不久於閏41日逝世,得年23歲,其遺骸葬於佐佐目山山麓。北条經時的兒子們出家為僧,分別爲隆政(弘長三年(1263年)逝世)、賴助。

 

同月18日晚上,全副武裝的武士在鎌倉的街道上來回走動,引起一陣騷動。之後周邊的御家人聚集到鎌倉,鎌倉還不斷發生其他的騷動。政變隨時可能爆發……


參考資料:日本維基、源賴朝與幕府初創(山本幸司,中國文匯出版社,原日本講談社 日本的歷史系列第5部)、古代日本的戰爭與陰謀(吳座勇一,廣東旅遊出版社,2020年10月)

北条泰時當權時期重大事件一覽表

北条泰時擔任執權期間( 1224 年 6 月至 1243 年 6 月)也並非完全如一般印象的泰平、順利,發生事件條列如下。因此筆者先前的文章才會介紹一些看似不相關、不起眼、令人摸不著頭緒的主題,便是在挖掘當時候的事件、盡可能地還原當時候的世界,讓大家更了解那時期的歷史。 筆者...